北大荒的春天,比其他地方来的更早。在年关刚过的三月初,家家就开始忙碌春耕了,种植水稻的农户,开始尽早扣棚暖地,为水稻育苗做提前准备,由于地多,家家都雇拥长工和短工来帮忙,工人都住在田间地头高矮不同的简易房子里。
大清早,原野上风驰电掣般驶来一辆高级奥迪轿车,开车的是中年男子,面容冷漠俊朗,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及其兴奋的左顾右盼,注视着一路走来经过的地块,家家都在大棚地里忙碌着活计。他家种了很多地,长工短工也雇了好几个人,心中惦记着自己地扣棚的进展,每天都开车来地里看看。
开到自家田间地头的小房子前,男子走下车,两条瘦骨如柴的下肢,架着一副弱不惊风被名牌服装包裹着的身躯,手上戴了一副柔软黑亮的皮手套,走起路来略带蹒跚病态,和他那双锐利无比的眼睛所成了正比。迈着方步踱到院子当中,他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正在院子忙碌加工大米的雇工人员。
“老板(雇工都称呼种地主叫老板)来了,他们都去干活了,我加工完大米就去,今天活干的快,早上吃完饭就都下地了,一点都没耽搁,大家都很卖力赶活计,就怕下雨”。雇工扬着笑脸讨好着说道。雇工是一个满脸皱纹,被早春的风吹的干裂成麻土豆的脸,几乎看不出年龄的中年人,瘦小的身材穿着一件肥大的黄棉袄。暗灰的头发是染过,几根坚挺的白发又层次不穷顽强的长出来,额头下凸显两只恢暗的双眼,整日起早贪黑的劳作略显游离。干裂的双手在春风中如柞树干一样文理粗糟,冻得瑟瑟发抖。紧张的忙碌之余还不时的对着老板频频的点头,介绍地里活计的进展。老板用鼻音哼着,旁若无人的径自走到房子里,巡查了一番。然后出来爬上院子当中停放的一台宁波车斗上,朝着水稻地里育秧带忙碌扣棚干活人的方向远远眺望着。
加米的机器是流动作业的。每年春天都到各个地点帮助没时间出去加工大米种植户加工口粮,给住地号的种植户带来了很多实惠和方便。加工很快结束了,几袋带着机器余温的大米,摆在院子当中,雇工从容的猫下腰把加工好的大米扛起来,搁置到屋里准备好的角落里。在他准备扛第二袋的时候,一不小心,腰扭了一下,不敢动了。连声哼呀的叫了起来。加米机器的机主赶忙过来扶着他,“怎么样?快起来,我扶你进屋躺一会,休息一下吧,要不要看医生啊”?这时老板寻声过来,用鄙夷的眼光,没好声气的指责他,“怎么搞的,这么点活都干不好,还能干点什么了吗?现在这么忙,正缺人手呢,哪有时间去看医生啊,你休息,扣棚的人就少一个,耽误工期,棚扣不完,算谁的,你是长工,干不了活,我还得高价雇零工,那钱谁出”?雇工象是做错了坏事的孩子,怯生生的立刻止住了唉叫声。“没事,我没事”!连声说着,然后没挺手里的活,继续搬大米。痛苦的表情和无奈流露在那张灰色的脸上。
老板看到雇工继续干活,心安理得的点了一下头,然后悻悻的上车走了。车开出去没多久,又转回来了。老板心急如焚的四处寻找着什么。雇工连忙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皮夹子,老板你是不是在找钱包,刚在车斗旁边捡到的,你看看,缺啥没有。老板很吃惊的样子看着雇工,心中在想,刚才我说他了,他捡到我的钱包,完全可以不还我装作没看到,钱包里的两千块钱对他来说是很大的一笔数目啊!打开一看还有各种银行卡身份证摆了几排,还有几张票据工整的摆放在里面。钱包失而复得,老板的脸变得阳光起来。笑容绽放,明朗的色彩透着温暖,凝重的面孔一下子变的笑容可鞠了。老板带着崇敬的目光投向眼前的衣装褴褛的雇工,仿佛这张灰色的脸变得很有朝气,腰板也挺拔威严高大了。老板用抱歉的口吻关切问雇工: “你腰怎么样了,好了没有?要不我拉你去场部医院检查一下吧?今天休息,别干活了”。雇工面带感激的回答:“没事儿,干活哪有不受伤的,不碍事的,特别是春天,都抢前抓早,一年之计在于春啊,我们出门在外的人,无论在谁家干活,都会当自己家活一样抓紧。既然拿老板的钱,我们都会尽心尽力的,老板你放心吧”!老板默默的点着头,没再说什么,把手上的皮手套摘下来不容分说戴到了雇工那长满老茧的双手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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