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套西服
张贵发到财政局任职后,都过了俩月了还没顺过劲儿来,虽然办公室有乡长室两个大,办公桌大得像铺炕,转椅的靠背高出脑瓜子一大节儿,可他就是不得劲儿,老想那个潮乎乎的乡长室,那个起了皮的一头沉(办公桌),和吱吱嘎嘎的木椅子。他在财政局安排工作,先进脑袋里的准是乡里那帮人,有时候开开办公室的门就喊,而喊出的竟是倒木沟的人名。书记不下乡,光看文件,或开会学习,但大多时间都是糗在办公室里,办公楼贼静,偶尔听到几句话,都是文质彬彬的。在这里,闻不到水田的水腥气,看不到挽着裤腿子的老百姓,也听不到地头的哈哈大笑,和赶晌回家时“当当”的响屁。办公室把他憋踢蹬了,憋急眼了就找局长:“有没有下乡的活儿,派我去干干。”
局长就笑了:“你呀,老实儿呆着,顺过这个劲儿就好了。”
张贵发说:“现在正给农民发补贴,让我下去检查检查嘛。”
局长说:“顺便到倒木沟去看看?”
张贵发乐了,“你了解我。”
局长说:“得了吧,你去检查了,主管局长干啥?不过你别急,哪天咱俩儿一堆儿去,瞅瞅于明扬,看还有没有田可分。”
局长提到了“分田”,让张贵发又想起了那套衣服,就在心里嘀咕,那哪是他的田哪。
还在乡里工作那会儿,张贵发就知道,县财政每年都有一笔农业投入,全县各乡镇都想得到这笔资金,这笔资金大部分掌握在县委和县政府领导手里,多的一、二十万,少的也有五、六万,财政局长手里有吗?打张贵发刚进了财政局那会儿,就打这个主意,他想给倒木沟要几万,补补那九万块的亏空,那九万块可是在他任职期间欠下的,自个儿有推卸不掉的责任,不能不管,不能留包袱给人家,他正在踅摸合适的机会和局长说。有一次,在研究资金的班子会上,他找到了张口机会,他提起了倒木沟乡,说那个乡穷啊,户户没有像样的房子,人人没有像样的衣裳,大多孩子没见过轿车,更没见过火车啊。局长听了就笑。而研究资金的班子会议他仅参加过这一次,想是这种会议也不会多,凡是机动性资金的流向,决定权在县委县政府的个别领导那里。
张贵发报到后,媳妇儿等不急了,要跟进城,就又说又哄、又咬又啃地逼他,他就没了骨头,就把家就搬来了,搬进了新楼房,而且是人们都羡慕的三层。这可把媳妇儿美毁了,说:“到底是财政局,就是财大气粗,可县城里没有多少楼闲着,而财政局有,三四层多不好弄啊,财政局还有。”
听了这个,张贵发就烦,“行了,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
家都搬过来了,和倒木沟的联系就更少了,这让张贵发贼难受,好像他是棵婆婆丁,有人把他连根刨了,移栽到了大棚里。
也有倒木沟的人来看张贵发,来得最勤的是财税所长,他老上局里报表开会。
今年全省的农业税让中央给免了,财税所面临着转换职能,人员分流的形势,今年还有活儿干,发放农业补贴,明年呢?所以张贵发知道财税所长担心,老上他这儿打听,也有一层让他关照的意思。张贵发也盼着财税所长来,从他这儿能了解到倒木沟的情况。
在张贵发走后,于明扬和县粮库签了一个合同,粮库用高于市场五分的价格把有机食品综合效益实验园区的稻子收购入库,整理保管,销售由乡政府新成立的江湾有机食品开发公司负责,赢了,利润对开,亏了,乡政府弥补粮库的收购逆差。眼下,倒木沟乡江湾有机食品开发公司正忙着参加今年省里的“商洽会”,设展柜,搞推销,据说推销目标是日本人。
听了财税所长所讲的这些,张贵发的心都揪揪成一个团儿了,这个于明扬,胆子就是大,爱冒进,爱出风头。这还了得了,一千多亩地,一百万斤的产量,高于市价收购,逆差多少?五分钱呐,总共五万!还有“商洽会”,没有几万的费用能进得去吗。
财税所长说:“老乡长,倒木沟上下对这事儿都不托底,我挂着江湾有机食品开发公司会计,账上一分钱没有,空壳。”
张贵发守着财税所长不能说消极的话,“于明扬还是有能量的,相信会出奇迹的。”
可是回到家里,张贵发就为倒木沟发愁了,唉声叹气的,媳妇儿听了,说:“你瞅瞅你这个人,咸吃萝卜淡操心,该你啥事儿。”
于是,张贵发就把火发到了媳妇儿身上,“你懂个啥,你以为离开了倒木沟,倒木沟就不是咱的家了!”
张贵发老想打电话向于明扬了解情况,可是寻思来寻思去还是不能打,跟人家打电话说啥?准是这儿也不行,那儿有不妥,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于明扬指定会烦,好像倒木沟离不了张贵发似的。也许人家眼下的感觉正好,没人叨叨了,也没人老是算计小钱儿了,想干啥也能甩开膀子干了。
张贵发老是这么想,走了的领导不能太关心老单位的事儿。有时候张贵发也纳闷儿,为啥这么想?也没人教他呀。真不知是咋的了,他就是有顾虑,怕人家寻思不放心新领导、新班子。
“商洽会”闭幕了,就是这工夫儿,于明扬打电话来,请张贵发到江湾鱼馆儿吃江鱼,还请了财政局长,交通局长。
能去倒木沟,特别是能去江湾村,见到张大怪,这让张贵发贼高兴。另外他太想知道倒木沟的情况了,于明扬刚从“商洽会”回来,一定有啥消息。
于明扬、张贵发、交通局长和财政局长一行四人来到江湾鱼馆儿。
江湾鱼馆比以前红火,门口停着不少轿车,看车号,不光是本县的,还有市里的。
张大怪见了张贵发,乐得合不拢嘴,眼睛潮乎乎的,握着张贵发的手就是不放开,“老乡长,你在的那会儿,老来安排工作,俺们觉着你安排的工作都是戗茬儿的,说心里话,俺们怕你来,可眼下,俺们想你呀,没你摁着俺们的脖子戗茬儿干,哪有今天。”
张大怪的媳妇儿也在这儿,高兴得咧开了大彪:“拉帮套的,走了也不来看看我,别是进了城,又找了一家小娘们儿拉帮套了。”
张贵发扛得住老娘们儿逗,他回应说:“听说于书记包江湾村了,我还来抖(dè)擞啥,让了吧。”
财政局长听出了乐子,插话说:“我听过一个顺口溜,就是埋汰你们乡镇干部的,说‘乡里干部真叫棒,村村都有丈母娘’。”
交通局长也凑热闹说:“于明扬有几个丈母娘?”
于明扬回答:“我心里装着倒木沟所有妇女,你说我有几个?”于明扬的话儿接得挺硬实,看来于明扬已经锻炼出来了,熟悉了农村生活,适应了农村的闲扯、逗嘴儿。
大伙儿都笑。
张贵发仔细瞅着张大怪两口子,见张大怪穿上了新夹克,媳妇儿也穿上了花格子衬衫,心里贼高兴,看来江湾村的日子有起色了。
张大怪给张贵发卷上了喇叭烟,递上,“老乡长,托于书记和老乡长的福,我挣着钱了,可我也想了,村里一百来户还穷着,瞅着他(她)们,我咋好意思花这个钱,反过来,他(她)们眼巴巴的瞅着我花钱,我又有啥脸花这个钱。我打算盖一个像样的江湾鱼馆儿,成立一个江湾捕鱼队,把江沿儿生意做大。”
这时,于明扬插了一句:“老乡长,张大怪有觉悟,把江湾鱼馆儿‘分田到户’了。”
张贵发真没想到,平时爱整点儿熊事儿的张大怪竟是这样的人,有了这样的人,江湾村有希望。
张贵发问张大怪媳妇儿:“你没意见?”
张大怪媳妇儿拉着张贵发衣襟说:“你拉了这么多年帮套了还不知道啊,咱家啥事儿我能插得上嘴?你在的时候,你说了算,你不在,大怪说了算。”
见到乐子,大家都聚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和张大怪媳妇儿咧开大彪了,一两个回合后,有人败下阵来,说这老娘们儿邪乎,咧不过她。
开席了,于明扬端起酒杯,郑重地说:“今天的客,我是专门请我们老乡长的,特邀两位局长作陪,我首先代表乡党委乡政府敬老乡长一杯,感谢你为倒木沟乡做出的巨大贡献!”
张贵发摸不着头脑,“等等,咋回事儿?”
交通局长说:“喝嘛,喝完酒自然就明白了。”
张贵发喝了后,瞪着眼珠子瞅于明扬。
于明扬又端起酒杯,说:“这第二杯我是代表倒木沟乡的五千口老百姓敬你,感谢你认真务实的工作作风给他们带来的效益!”
张贵发更摸不着头脑,“于明扬,你这是咋了?”
财政局长说:“这费劲劲儿,让于明扬把酒敬完再问嘛。”
张贵发又喝了,又瞪着眼珠子瞅于明扬。
于明扬三次端起了酒杯,说:“这第三杯代表我自己敬你,没有你,有机食品就搞不成,就搞瞎了!”
张贵发开始蒙头蒙脑了:“于明扬,你这到底儿是咋了,整啥猫腻?”
交通局长说:“最后一杯了,喝了就知道了。”
这酒喝急了,张贵发有点儿迷糊,但眼珠子还瞪着于明扬,想听下文。
于明扬笑起来,“老乡长啊,咱们的有机食品水稻在‘商洽会’上叫日本商家全包了,就要卖到日本去了,两块钱一斤,大连港交货!”
财政局长叫道:“好啊,这是咱县的大事儿,得庆祝,来,咱们为这个成就干上一杯!”
张贵发不敢相信自各儿的耳朵,问:“真的?”
于明扬说:“定金十万美元都汇到江湾有机食品开发公司的账上了!”
张贵发高兴得不知咋的好了,叨叨着:“光定金就一八得八,八十多万呐,了不得!”叨叨完,一口把酒闷了。他真不敢想,园区成了,有机食品成了,倒木沟的日子好过了,老百姓的日子有指望了。
于明扬的高兴劲儿也不亚于张贵发,“这次‘商洽会’多亏省政府扶贫办、省财政厅和省交通厅的那三位处长和主任,租展柜、布展、联系日本商家,都是他们帮的忙。那个日本商家的父亲是上世纪四十年代侵华的老鬼子,在咱县驻扎过,了解咱这儿的山水、气候,知道咱这儿生产的粮食好吃。”他高兴得滔滔不绝了,“起初我最担心的是水稻的质量,日本商家拿着高科技的仪器,检验咱们水稻的各项指标,我真捏把汗,说实话,我不懂农业,我心里没数。检验结果一出来,日本商家就向我鞠了一躬,你们猜说啥?‘幺西’。”
大伙儿都笑了,都大口喝酒。张大怪和他的媳妇儿也在听,听得都忘了照顾生意了,乐得合不上嘴儿。这时,有客人推开这屋门,伸进头找大怪要酒,大怪头也不回地说:“自各儿拿去!今天的酒我请了!”
于明扬接着说:“所以我今天专门请我们的老乡长来庆祝庆祝,园区是他管出来的,有机食品是他抓出来的,可以说没他就没有有机食品,啥江湾公司呀,参展呐,两块钱一斤呐,都白扯,一个愿望而已,兴许还是一个大窟窿,一场黄粱梦。”
张贵发听到这儿,坐不住了,站起来,“叫你说的,我成神仙了,你净胡说八道。”
这时,张大怪插了一句:“是是,多亏了张乡长。俺们村的李倔头,以往最恨老乡长在他的地里比比划划,现在他服了,说论种地他确实赶不上老乡长。”
张大怪媳妇儿也说:“别提了,拉帮套的挨了多少骂呀。”
大伙儿就着这个话题,唠上了园区,又从园区扯到“商洽会”,扯到日本,又扯到日寇侵华战争和江沿儿上日本鬼子遗留的地下要塞,都说,过去鬼子侵略咱们,后来又挣咱们钱,今天,咱们也挣鬼子一把,叫鬼子瞅瞅,东北的爷们儿也是闯世界的料。
张贵发贼高兴,就没有把门儿的了,放开了喝,喝得迷迷瞪瞪,把脑袋都喝丢了。
这功夫儿,听财政局长说:“于明扬,发财了,该分你的田了。”
张贵发听到“分田”,迷迷糊糊中,那套西服便在他脑瓜子里闪了一下。
酒醒了之后,已躺在了家里,张贵发想,咋回来的?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这次的酒喝得太多了,只记得于明扬说水稻卖给了日本人,两块一斤。他佩服于明扬,于明扬把他多年来想做没敢做的事儿做成了,由此他还想到,前年李明亮调离倒木沟时,他一度还想接党委一把,假如他真的接了,能不能做出今天的成绩?不能,绝对不能。好悬呐,好悬没把倒木沟给耽误了。
倒木沟有了这么好的起色,着实让张贵发放心了,于是心情就好了,在办公室里也呆得住了,他想,这回啥心思都没了,老老实实当好财政局书记才是真的。
又是一个年度过去了,听说县委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小组,到倒木沟、江湾村搞调研,总结有机食品综合效益实验园区成功经验,具体做法,准备在全县大面积推广。还听说全县,乃至省、市各级都组织干部来倒木沟、江湾村参观学习。
紧跟着全县就动了起来,县政府成立了一个有机食品办公室,指导监督各乡镇的实验园区,各乡镇也成立了有机食品领导小组,都在组织种子,联系有机肥和无毒农药。张贵发担心,一窝蜂也不好,一旦管理不上,就瞎了,老百姓和各级政府都会受损失,拉饥荒,给政府造成不良影响。
就在这工夫儿,县委突然找张贵发去谈话,张贵发纳闷儿,也没考核,也不动干部,是啥事儿呢?犯错了?不会,局党委书记不像乡党委书记,行政上列在局长之后,不抓业务,做配合工作,难道没配合好?
跟张贵发谈话的还是县委副书记王怀志同志,他和蔼地说:“在县城工作有什么感想?”
张贵发说:“不下乡憋得慌。”
王书记笑了:“你是搞农业的,你离不开农村,我说得对吗?”
张贵发也笑了:“王书记真了解我。”
王书记转入了正题,他说:“组织上知道,你是老农业,也可以说是农业管理专家,经你的管理,江湾村园区的有机食品货真价实,一炮打响,组织上对你的的工作非常满意,同时对你的贡献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张贵发有些激动,说:“没有啥,哪个乡长不懂农业?我是摊上了一个好书记,没于明扬,搞不了。”
王书记笑了:“于明扬向县委极力推荐你,你又在我这儿把成绩推给于明扬,你们俩呀……”
接着王书记宣布了一个让张贵发意想不到的,又惊喜又意味深长的县委任命:
任命张贵发同志为县政府农业督导员,兼县政府有机食品办公室主任,副处级待遇。
张贵发听了任命,眼泪好悬没掉下来,他握着王书记的手,久久不能放下。
回来后,张贵发一直在想,于明扬极力向县委推荐他,他很感动,组织上又极其信任他,他又很知足。接着他呼啦一下明白了一个道理,党组织没用他做倒木沟的乡党委书记是对的,调于明扬任这个书记也是对的,因为倒木沟乡需要这样睿智的有开拓能力的领头人。他还想到,后来调离他也是对的,如果他还在倒木沟当乡长的话,成功会这么顺利吗?不会。而今天的任命更显组织上的正确,把他安排在了最合适的位置上。
这时候,他坐不住了,贼拉拉想见于明扬,就打电话给于明扬。于明扬正好在县城,在老丈人开的超市里,他就赶紧奔了超市。
在超市里,不光见到了于明扬,还意外地见到了去年春节前给倒木沟乡送水果、米面的那个俊媳妇儿。张贵发愣了。
于明扬介绍:“这是我媳妇儿,你见过。”
张贵发醒过神儿来,“倒木沟还欠你的福利钱,于明扬你给了吗?”
于明扬的媳妇儿说:“给啥呀,那是我爸为倒木沟乡搞的帮扶。”
于明扬和他的媳妇儿都笑。
张贵发说:“那哪行,你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于明扬的媳妇儿说:“还有呐,你们上省城跑资金的费用都是我爸赞助的。”
于明扬瞪了媳妇儿一眼,“别胡说八道。”
于明扬的媳妇儿没在意,说:“谁叫于明扬是我爸的得意姑爷呢。”
张贵发问于明扬:“这是真的?这哪行,我调离那会儿不是把钱给你了嘛,该还给你老丈人。”
于明扬趴在张贵发的耳边儿说:“当初是借,后来就不想还了,我拿这三万块维修乡中心小学,平操场了。”
张贵发真没想到,于明扬完成了他没了却的心愿,也没想到于明扬会对倒木沟产生这么深厚的感情,他感动得一拳打在于明扬胸脯子上说:“你呀……”
他俩儿找了一个小饭馆儿,喝上了酒,一杯一杯地喝着,一句一句地唠着,唠的都是倒木沟,都是有机食品,还唠将来,唠江湾村一定会盖起一溜一溜的砖瓦房,妇女们花枝招展,孩子们长大后一定能开上小轿车,敢下最好的馆子。
他俩唠着唠着,于明扬想起了一个笑话,“我这有咱们财政局长的一个笑话,有人请财政局长两口子吃饭,席上有一盘酱牛鞭,财政局长的老婆出身于书香门第,不认识这东西,就问:这是啥菜?财政局长说:别问了,吃你的吧。请客的人好逗,就对财政局长的老婆说:这东西我身上有,你家掌柜的身上也有。财政局长的老婆接着问:那我身上有吗?老乡长你猜请客的人说啥?说:你有时有有时没有,白天没有晚上有。”
张贵发听了笑毁了,笑够了,也讲了一个。他俩就这么你讲一个我讲一个,笑得前仰后合,像两个彪子。
酒从中午一直喝到瞎黑儿,直喝到俩人都把笑话讲遍了,讲磨叽了,翻来覆去地埋汰对方肚子里没玩意儿的时候才算完。
夜里,张贵发睡得很沉,也很香。
第二早上,媳妇儿说:“你酒后太闹人了,老叨叨咕咕地说梦话,还嘿儿嘿儿笑。”
张贵发说:“一点儿不幽默,我是在给你讲笑话呢。”
到县政府报道的那天,张贵发叫媳妇儿找那套皮尔卡丹牌儿西服出来穿。
媳妇儿蒙了,不敢问,麻溜儿地拿出来,呆呆的看着他穿,默默地望着他,望着他板板正正的离开家。
这时,媳妇儿冷不丁儿地发觉,自个儿的爷们儿真带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