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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干部(四)
 签发时间 2007-12-10

  四、一门心思

  俩个月后的一天,正是小草发芽、婆婆丁打骨朵的时候,于明扬兴奋地告诉张贵发,省里的拨款来了,财政厅二十万,交通厅五十万,扶贫办十万。张贵发一听,激动毁了,眼珠子直放光,像愣头小子似地拿拳头捣着于明扬的胸脯子,“你真行,真有能耐,我服了!”

  八十万资金拿到手,张贵发就先让出纳员取出三万,他亲自送还于明扬。而于明扬硬是没接,说:“以后再说,先修路。”而张贵发没把这三万块钱还给出纳员,替于明扬保管了,他想,留一个后手吧,修路费用一旦超了,也好有的还。

  八十万的资金,让张贵发暂时忘掉了那套让他不敢穿不敢看的皮尔卡丹牌儿西服,于书记的能力鼓舞着他,八十万激励着他,他以无比振奋的心情、百倍的干劲儿投入到江湾村村路工程中,他亲自组织和指挥车辆、推土机、刮道机、轧路机、民工、机关干部,西里呼隆地干了起来。他吃住在工地,节假日在工地,在八公里的村路上,一天走俩来回儿,看质量,查记录,拨付款项。工程一直干了仨月,人被太阳亲得黢黑,被活累得干瘦,一直把村路修到了村里。

  就在要报捷的工夫儿,于明扬又作了一个让张贵发意外的决定:“再修一公里,把路修到江沿儿。”

  张贵发听了目瞪口呆,原来于明扬在江湾村所说的不是玩笑话,这不要命了吗,张贵发觉得于明扬这个决定无论咋感觉都像是在闹着玩儿。张贵发,攥着本子,敲着手掌说:“计划明明是修进村,咋能随便延长?”

  于明扬拉张贵发坐在路边料堆上,一只胳膊搂着张贵发说:“你想过没有,江湾村的路要是只修进村,那它只是一条村路,只能发挥村路的功能,如果再修一公里,修到江沿儿,这条路就是一条通江路了,它就有了附加功能,就能把人引来,休闲钓鱼、吃鱼买鱼,这样江湾村的名字就会传播出去,就会产生知名效应,这对江湾村,甚至对倒木沟乡的将来都大有好处。”

  张贵发被这个决定弄得不知咋的好了,他握着一把沙子,举到面前,松开小拇指,让沙子流泻下来,流光了,又抓一把。好一会儿,他拍拍手,把粘在手上的沙粒拍掉,说:“我理解你,你的想法没毛病,可是于书记你不知道啊,这八十万还上你借的三万还剩七十七万,本来就不够捻儿,这两个月,我是一分一分地抠,一厘一厘地省,省下了五万块左右,这五万块钱来的不易呀,我挨了不少骂,你知道骂我啥吗?抠屄。我有一些打算,本来想在做了决算以后向你请示,现在看来我必须和你说一说了。你也知道,咱乡中心小学的场地坑坑洼洼的,孩子们做操把脚脖子都崴了,我打算就手拉些沙石料垫一垫,这项费用得一万块左右。还有乡政府多年来欠下的一万六千块饭费,一万三千块的汽油款,债主都跑到乡政府骂娘了,我想用这钱还了。还剩一万多块吧,我想,到了年底,给机关干部搞点儿福利,倒木沟乡好多年没发福利了,机关干部也不容易啊,摊个穷乡,怪可怜的。”

  于明扬听了张贵发的一番话之后,也学着张贵发抓起一把沙子,眼睛盯着沙流儿。他流了三把沙子以后,扭过头,看着张贵发,认真地说:“你的想法挺好,这样吧,先修通江路,你说的这几件事儿咱们再想办法。”他见张贵发还闷在哪,就一拍张贵发的肩膀,“没想通?还是为你说的几件事发愁?愁啥呀,会有办法的,放心吧。”

  张贵发看着于明扬,觉得实在没招儿说服他,一把手想干的事,做为副手不能老打铺搂(方言,搅和)。他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捂着腰,慢悠悠站起来,叹了一口气,“你是一把手,钱又是你要来的,你说了算。”

  就这么的,张贵发又修了一个月的路,把江湾村的村路修到了江沿儿上。

  完工后,紧跟着决算出来了,果然不出张贵发所料,赤字了,两万多块,张贵发的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他就怕背着包袱过日子,欠债,又没钱还,咋能过得消停,在要账的人的眼里,乡政府成啥了,赖皮。他叨叨着:“加上以往欠的,五万块了,债务累累啊,咋整。”

  路修完了,就忙活秋收。

  秋收结束时已是十一月末,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这当口儿,机关干部虽然不说,但张贵发也能瞅出来,都眼巴巴地盼着乡里能搞点儿福利,不是为了那几箱水果,几袋儿米面,为的是心理熨帖,不差于别的单位。

  就在张贵发唉声叹气的的工夫儿,于明扬通知他,说水果、米面马上就送来,准备发放。张贵发像添了一个大胖小子一样高兴,呵呵笑的嘴老半天合不上。他又佩服起于明扬来,叨叨着:“这家伙就是有能耐,又要来钱了。”

  送水果、米面的是个小媳妇儿,挺俊的,卸完车,给了一个九千块的账单儿,“这个你手下。”

  张贵发彪呵呵的拿眼睛哀求俊媳妇儿,话音低得像蚊子,“签字行吗?”说完,他的脸通红,像小时候吃了货郎的糖块儿,拿不出牙膏皮来换一样淡得慌。

  俊媳妇儿还是笑嘻嘻的,“不用,你知道多少钱就得了。”说完就上车走了。

  汽车把俊媳妇儿一溜烟儿拉跑了,这时的张贵发无力地垂下打招呼的手,闷头寻思了一会儿,而后一拍大腿,拿着账单,气鼓鼓地去找于明扬要钱。

  于明扬却摊开了双手说:“没钱,欠着,这个小媳妇儿不怕欠。”

  张贵发像逛荡了很久的一瓶啤酒,起子一上去,“嘭”地一声嘣开,把瓶盖嘣到棚顶上,气喷出来。谁的钱能白欠,这不是胡闹嘛,没钱搞啥福利嘛,又弄出小一万的欠账,这个于明扬,咋就不怕拉饥荒呢。他嘎巴了几下嘴,终于没说,压着火,心里叨叨,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说。他“啪”地一下,把账单拍在于明扬的桌上。

  倒木沟乡在愉悦的气氛里过完了年,特别是江湾村的老百姓,走上了一条平坦的村路,高兴得不得了,三五成群地来乡政府给乡领导拜年,感谢政府,感谢领导。

  最高兴的还是村长张大怪,积雪刚刚开化,他就张罗着在江沿儿上盖起了一溜板棚子,起了一个挺好听的名子,叫江湾鱼馆儿,正赶上开江的当口儿开张了,就买了鲤鱼、鲫鱼、鲶鱼、黄尾鱼、岛子鱼、虫虫鱼,请乡里党、政、“人大”三套班子的领导来吃开江鱼。

  乌苏里江里的水很大,正跑着冰排,大大小小的,有的压着摞,背着抱着往下游奔,像是赶着去邻村看一场电影;有的携带着从江沿儿上掠下的树杈子,不时地打着转转,招摇得不得了;勤快的候鸟已经来了,停在冰排上,悠闲地守候着小鱼,也不时地展翅换一块冰排;远处的渔船就在冰排间穿行,像一片树叶,有冰排挤过来,被渔民一浆蹬走。鱼亮子正忙,堆了一堆堆不同种类的鱼,引来了不少鱼贩子,在讨价还价,渔民穿着水衩裤,吆喝着几斤几两;鱼贩子麻溜儿装车,装完车,就在江湾鱼馆儿吃鱼喝酒砍牛皮。

  在一年当中,开江时的鱼最鲜,因为这时候的鱼经过了一冬的闭食,无腥味儿,而且肉紧。领导们吃得贼熨帖,酒也喝了不少,都夸于书记英明,把村路修到了江沿儿,造就了一个江湾鱼馆儿,江湾鱼馆儿的生意指定不会错,江湾村的将来也会热热闹闹。

  在剃牙、喝茶、抽烟的工夫儿,于明扬忽然说:“趁着三套班子全,我说一个想法,大伙儿议议:今年,我们在江湾村村路两边搞个有机食品综合效益实验园区,试种高质高产的有机食品。这就要求园区的水田必须改造,技术必须跟上,硬件基础设施和软件种植管理都得达到标准化、规范化。这是农业发展的必然趋势,我们要在全县先行一步。”

  听了于明扬的想法,大伙呛呛了一会儿,之后陆续有领导发了言,都表示同意,说这样做能把农业做响、做出大效益。而张贵发却一声不吭。

  于明扬望着低头不语的张贵发,用非常尊重的口吻说:“张乡长,你是老农业,你说说。”

  张贵发又一次犯了嘀咕,他感到于明扬实在是了不起。这个想法他早就有,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他却没搞出来。这个想法对于他来说虽算不上新鲜,但把这个想法和村路联系起来却显得非常独到,先修通江路,后搞有机食品综合效益实验园区,这是一环扣一环啊,没有村路搞啥都困难,有了村路,搞啥都能造成影响,能得到关注,还能出政绩。这个想法确实高明,不光对于明扬个人有好处,对倒木沟乡更有好处,按说张贵发不该打铺搂,可是眼瞅着有困难他就不能不说了,他是乡长,要对工作负责。他先对大伙儿说:“能不能少抽点烟,呛死了。”然后他说了自己的意见,“搞有机食品,是个大趋势,我赞成,但是,我们得先考虑考虑江湾村的能力和倒木沟乡的能力。有机食品使用的是有机肥,无毒农药,这样水稻成本过高,农民负担不起,没有补贴,农民不会理咱们这套胡子(方言,不搭理)。再说,有机食品咋卖,挺老高的价谁来买?我想,谈有机食品要有整体方略,真要干,也要做小面积试验,摸索经验,有了成功经验,再大规模发展。”

  鱼馆儿的单间儿里静了下来,大伙儿都闷头喝茶、抽烟,茶喝干了,烟抽空了,就喊张大怪,张大怪麻溜儿的上来两壶水,几盒烟。

  于明扬忽然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静,他说:“张乡长说的有道理。不过,我忘告诉大伙儿了,包咱们乡的副县长手里有一笔支农款,我向副县长请示过,答应给几万。至于卖粮,这需要大伙儿共同努力,搞宣传,打品牌,搞营销,可以成立一个股份公司嘛,只要咱的水稻是真正的有机食品,经得起检验,就不怕卖不出去。有了产品才能谈销售,所以我们必须先把有机食品生产出来,这是前提,也是关键。”

  张贵发听了这话,觉得于明扬已经是胸有成竹了,他把想法在这种场合拿出来讨论,也是有意图的,既通告了三套班子,征求了意见,又利用这个非正式的碰头儿机会统一了思想,以图端到党委会上能产生一锤定音的效果。想到这儿,张贵发觉得再说不同的意见就没啥意思了,就表态同意了。

  很快,春天来了,山上的桃花水哗哗地流走了,山上开得最早的冰凌花也一片一片地开在了山溪边儿,张着黄色儿的小脸儿;落叶的树木也有了淡淡的嫩黄色儿,山雀儿(qiāo)正在树上唧唧喳喳地叫,守候着惊蛰后爬出来的小虫子,以饱瘪了一冬的嗉子。阳光热乎了,把凉丝丝的冷气逼到了犄角旮旯里,使牲口们欢喜得在草地上直打滚儿;风也热乎了,带着新鲜的潮乎乎的气味儿,直拱人的鼻孔,让人精神了不老少。

  张贵发又忙乎开了,规划有机食品综合效益实验园区,放线儿划地,登记造册,通知农民,做农民工作,又找农业专家请教,给农民办班儿培训。他还跑省进京到处掏弄适应江湾村地理气候的新品种,和有机肥、无毒无残留农药,之后把这些以普通种子、化肥、农药的价格卖给农民,产生的亏空挂在账上,等着副市长给了钱再补。

  相比之下,这些工作都好做,而最难办的是园区的水田改造。江湾村的水田有一定的坡度,多年来农民都是就着坡度开渠、叠坝埂,很随便,而标准化、规范化水田要求水渠和坝埂横平竖直,这就意味着要重新耙田、打埂、开渠。农民不愿重复出工,耽误农时,觉得是纯牌儿扯淡,给补贴也不干,都说,这地咋种不是种啊,坝埂直不直又不影响打粮食?张贵发好说歹说,最后还是看在张贵发的老面子上,农民才答应改。

  张大怪的媳妇儿就半真半假地埋怨张贵发:“穷折腾,净整没屁眼子的事儿,你哪是拉帮套,纯牌儿是在拉斜套。”李倔头上来了倔脾气,死活不干,不管张贵发咋说都不行,张贵发一气之下就来了硬的,亲自开着拖拉机,一顿把火把歪歪扭扭的坝埂劐搂平了,之后又帮着叠坝埂。李倔头一边儿跟着干,一边儿骂,还狠叨叨地说要告张贵发,非把张贵发告倒告臭不可,骂够了,又跟张贵发扒拉开了手指头,算损失,要赔偿,张贵发听着李倔头骂,由着他算损失,就是不吱声。

  张贵发也怕耽误农时,就组织机关干部帮农民改造水田,机关干部也是怨声载道的。

  秧苗好歹插上了,这工夫儿,于明扬又有了新想法,要在村路两边种花,于是张贵发一边儿叨叨“要命的人”,一边儿又赊账弄回花苗,动员机关干部顶雨栽上了。机关干部刚在水田里泡完,又顶着雨撅着腚栽花栽草,都累熊了,就偷偷骂张贵发,地主恶霸,使唤人不挡刀(方言,指用人狠)。

  这一年,张贵发泡在了园区,从育秧开始,指导种植,监督田间管理,严看死守,生怕哪个技术环节和操作程序不对路影响了质量,更怕农民偷着施化肥农药。一年下来,张贵发没少跟农民拌嘴,挨老骂了。张贵发也累毁了,瘦了一圈儿,黑得掉地上都找不着。

  这暂,张大怪媳妇儿心疼张贵发了,用她那粗大的手递给张贵发两个咸鸭蛋,“拉帮套的,你说你何苦来的,好好的乡长不会干,当官儿的哪能跟老百姓这么上赶子,净干些费劲不讨好的活儿。”

  张贵发啃着干粮,就着咸鸭蛋,倒出嘴了就咕噜一句,“现在搞农村工作和过去大不一样了,过去百姓哄着乡长办事儿,现在,乡长哄着百姓干事儿。”

  张大怪媳妇儿也咕噜一句,“乡长这鸡巴活儿不是人干的。”

  张贵发“噗”地把干粮喷出来,哈哈笑着,“你说啥?你个彪老娘们儿,啥口头语都敢带呀……”

  张大怪媳妇儿这才觉出自个儿秃鲁嘴了,但她脸皮子厚,不知淡得慌,推了张贵发一把,和老爷们一样哈哈地笑着。

  有机食品综合效益实验园区确实很漂亮,水渠、坝埂横平竖直,路边儿鲜花盛开,水稻的长势更是喜人,县领导看了很满意,开了现场会,之后又报到市里,市领导也来看,大加赞扬,又开了现场会,最后报到省里,省领导竟然也来看了。

  这一年也忙坏了村长张大怪,一拨拨的领导视察,一个个的现场会,再加上于明扬时常不断地安排有关部门领导来休闲钓鱼,使得江湾鱼馆儿的生意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深秋,天凉了,稻子收了,江沿儿也就消停了。闲下来的张大怪乐呵呵地拿了一大把账单来找张贵发,张贵发一累加,惊呆了,竟吃了两万多。张贵发这回可火了,咋压也没压住,他一边儿叨叨“欠账的祖宗”,一边儿走进于明扬的办公室,把账单儿往于明扬的桌上一摔,“看看江湾鱼馆儿的账单,两万多块呀,你叫我拿啥付!”

  于明扬笑呵呵地给张贵发递过茶,安慰张贵发说:“别急,也别上火,副县长给咱园区拨钱了,五万块呐。”

  张贵发一听更火了,把茶杯往桌上一蹲,把茶水蹲了出来,“建园区总共补贴给农民六万块呐,你咋才要了五万?”

  于明扬有点儿不耐烦了,拿过张贵发刚蹲过的茶杯说:“你当副县长的兜是咱们自个儿的口袋呀,说拿多少就拿多少,不错了,别的乡连一个大子儿还没要着呢。”说完,喝了一口茶,之后又把茶杯递过去。

  张贵发懊糟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是血招儿没有了,这个账单给你,你付吧。还有陈欠三万,通江路赤字两万,福利欠账一万,园区欠账一万,江湾鱼馆儿饭费两万,总共九万块,我的大书记,你债台高筑了!”

  于明扬放下茶杯,走到张贵发身边,一只手抱住张贵发的肩,“别着急,别上火,今年的工作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这是占主导地位的嘛,产生一点儿欠账也很正常,慢慢来,会有办法的,放心吧。”

  看着于明扬的亲和劲儿,张贵发觉着自个儿的火发得有点儿过了,就缓和下来,主动地拿过于明扬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于书记,你也知道,我是个小气人,心疼钱,啥钱该花,啥钱不该花,掰不开镊子,看来我赶不上形势了,乡里的财权再让我管就不合适了,交给你吧,你自个儿要钱自个儿花。”

  于明扬有些吃惊:“你这不是撂挑子吗?这可不应该呀!”

  张贵发真是让钱折腾熊了,心里闹得扛不了,他想干脆把话都说完得了,就又把茶杯放下,“我这个人倔头倔脑的,不会待客,以后待客吃饭我也少参加为好。”其实这是张贵发的托词,是他见不得好好的钱就这么糟蹋在饭桌上。

  于明扬苦笑了一下,耐心地劝张贵发,“好了我的乡长,我理解你,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以后再商量行吗?”

  离开了于明扬的办公室,张贵发心里又懊悔起来,说这些话干啥,有啥用,多不利于团结,于是张贵发又回过身跟于明扬说:“你的茶叶不错,给我点儿。”

  于明扬拿出茶叶盒,张贵发一把抢过,掉头就走。

  于明扬笑着喊:“连窝端了!太黑了。”

  转眼又到了年根儿上,县里的农村工作会议召开了,在这次会议上,一个主要内容就是总结表彰倒木沟乡建设有机食品综合效益实验园区的先进做法,并决定把倒木沟乡的先进材料报送市委、省委。

  年后,市级、省级的先进都批了下来,全乡上下都兴高采烈,而张贵发却高兴不起来,那九万块的欠账死死地压着他,透不过气来。

  一年一度的组织考核又开始了,组织部在倒木沟乡考核了一天,找各位领导谈话,在谈话中,张贵发没憋住,就把对建设有机食品综合效益实验园区的一些意见向组织上反映了。谈完后,他轻松了不老少,像卸了一个包袱。

  又过了一阵子,县委突然来了通知,找张贵发谈话。张贵发毛了,心里像揣着一个兔子窝。

  跟张贵发谈话的是县委副书记王怀志同志,他和蔼地说:“张贵发同志,通过这次考核反映上来的情况看,组织认为你是一个心系百姓、踏实恳干的好干部,在去年的雪灾自救工作中受过伤,留下了残疾。”说到这儿,他抓过张贵发的左手看了看,“组织上考虑到你在乡镇工作的时间已经很长了,身体又有伤,准备把你调进县城工作,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向组织提出来。”

  张贵发感到吃惊,这次不是针对班子的例行考核吗,咋动起了干部?再说,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自个儿会有变动,可是偏偏就动了,在不该动得时候动了,是不是自个儿犯了错?他想问,但是,当迎上王书记的目光后又没敢问,他知道这一定是县常委会后的一次谈话,一切都应该是铁定的,问很愚蠢,不如不问。于是他低声说:“听从组织安排。”

  王书记和蔼地说:“财政局的党委书记退二线了,你去接这个书记,最合适,帮着局长理理全县的账。”

  从县委往回走的路上,张贵发贼难过,他反复看着被副书记握过的左手。这只手是去年在大雪里为江湾村的百姓抢收稻子时割伤的,成了一只残手,他又看着右手,心里苦苦地叨叨着“我还有一只能干活儿的手,咋就让我走了呢?”

  张贵发调到县财政局任党委书记的消息立马儿传了出去,机关干部都说县里总算想到了张贵发,安排了一个好位子,都叫他请客。

  张贵发淡淡地说:“只是平调,又不是提升,请哪门子客。”

  张贵发也没请别人,也没吃别人的请,忙着交待工作,最主要的就是那九万块的欠账,还有从修路款支出的,给于明扬于明扬没要,他代于明扬保管的那三万块钱。

  于明扬真为张贵发进城而高兴,他请张贵发喝酒,张贵发去了。

  酒后,于明扬说:“我不叫你张乡长,也不叫你张书记,叫你老大哥吧,我心里有数,你心里装着百姓,工作实干,在倒木沟乡你很有威信,我真舍不得你走,舍手啊!”

  张贵发本来想说,不能把有机食品综合效益实验园区的稻子当一般稻子卖了,那是真正的有机食品,成本价就一块钱一斤,要抓紧联系客户,努力卖上这个价格,补补乡里亏空。可是他没说出口,心想,都是走的人了,别让人膈应。就这样,他光喝酒了,啥也没说。

  张大怪也舍不得张贵发走,老远的从江湾村跑来送他,可见到他又啥也说不出来,老是使劲地握着他的手。

  最为这次变动高兴的是张贵发的媳妇儿,多年来盼着进城,这回可盼到了,盼到了,又等不及了,在家忙活着收拾东西,预备搬家。

  张贵发火了,“你这是干啥,谁说要搬家了?真能抖(dè)擞!”

  媳妇儿不理他,拿出那套张贵发从来没穿过的皮尔卡丹牌儿西服说:“报到那天就穿它,进城了要有个进城的样儿,别让人家笑话。”

  张贵发一见这套西服,更是闹心,就冲媳妇儿吼:“谁叫你把它拿出来的?我说过了,这西服我不能穿。”

  媳妇儿也火了:“留着它生虫子、长毛啊?”

  张贵发没穿皮尔卡丹牌儿西服到财政局报到,他穿的还是在乡里穿的那套褪了色的夹克,这样他觉着得劲儿,随便。

  以后,媳妇儿再也没敢提那套西服。

  后来,张贵发总想处理掉这套西服,可是翻来覆去也没想好咋处理合适,这成了张贵发的一块的心病。

来源: 虎林市作家协会
作者: 牛成仁 编辑: 袁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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