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必须与道德与日俱增

    在日本，涩泽荣一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他一生曾经参与500家企业、大学的创立，他写的一本《算盘与论语》，影响了好几代日本企业人。在这本书中，他提倡现代企业应该兼顾伦理与利润，这种思想被称为“日本式市场经济”原则。在日本企业人的圣地——“涩泽荣一纪念馆”内常常播放他的演讲录音，其中的一句话让所有人深思：“经济，必须与道德与日俱增”。

    20年来，美国金融革命创造出来的各种新式金融商品，重视收益而罔顾社会道德伦理，其结果造成全球市场秩序混乱。全球有识之士开始反思，认为不能坐视市场经济脱离伦理规范。这种反省，值得我们这个刚刚建立市场制度的国家重视。

    最近，温家宝强调要以“道德力量”应对现代社会危机，而国内舆论呼唤“道德力量”声音迭起。显然，当代中国道德状况面临严峻挑战。不论官员腐败、有毒食品，还是见死不救、矿难频仍，其背后均反映道德困境。我们的社会荣辱、美丑、善恶的价值已经颠倒、紊乱。

    今天我们面临的这种道德困境，究竟缘何造成？笔者认为，道德沦丧的原因是双重的。第一层是我们并未真正清理40年前那场浩劫造成的道德秩序的破坏。记得，很多年前在国内听过一句让我震惊的话：“老实人有罪”。今天，“老实人吃亏”，非法致富，投机暴富的现象仍然严重，这不但挫伤劳动者的生产积极性，更为根本的是，摧毁了人们对公正社会的信心。

    另一层道德困境来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国家的社会、经济迅速转型，中国市场经济以不到20年时间走完了欧美200年历程。在这个过程中，中国迅速建立了一套市场经济制度，但忽视了西方市场经济伴随的社会背景，以及制约市场经济负面影响的思想、制度，包括欧美国家的市民阶层吸取了宗教的勤勉、诚实的因素。著名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在写作《国富论》之前，曾经写过《道德情操论》。尽管他指出人的自私是经济发展的动力，但他也强调在发展市场经济的同时，努力维持、发扬人性内部的“同情”和“怜悯”，具有实际意义。

    我们应该如何理解这种道德困境？笔者以为，这种困境的本质在于整个社会价值分配失衡造成社会成员的生活态度、伦理观念的失衡、扭曲。60年来，中国为追求美好社会而不断展开制度设计，但不论哪种设计，非但没能实现我们最初的理想，反倒造成各种新的不平等。

    在发展市场经济过程期间，发展至上主义造成失衡，对道德体系、道德心产生想当冲击、破坏。整个经济体系高速转型，但政府、社会对市场经济的负面因素，没能充分研讨预防措施。我们忽视了在建设市场经济同时，还应吸收伴随市场经济的社会保障制度。“先富论”的理想与现实差距，给城乡二重经济结构的中国又带来新的裂痕。

    笔者认为，目前中国面临的道德危机，是价值的分配出了问题。今天，中国全力发展经济，在此期间，政治力量弱化乃至丧失对价值重新分配的能力。同时，再加上中国的市场不完善，中国过的价值分配并没有按照公平的交易原则进行。而且一旦资本完全不受限制地，以自己的逻辑、意志统治社会，那么，环境污染加剧、社会道德沦丧等“市场的失败”难以避免。

    回顾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发展，我们各级政府全力集中精力发展经济，这是好事。但是，在此过程中出现政治逐渐放弃自己的作为，把自己完全等同于发展经济的机器，这是道德问题产生主要的根源。

    因此，面对道德秩序的失衡、重构道德秩序时，我们应该重新发挥政治对价值分配的作用；我们必须建立一种政治秩序，保证整个社会各种价值（名誉、物质等）在公正秩序下分配。国内最近提倡“不让老实人吃亏”，其实就是指政治应该发挥价值重新分配功能。另外，如何保障法律的公正与权威也是应该讨论的问题。只有在道德秩序之下，市场经济才能健全发展、公正社会才能实现。（作者：刘迪 日本杏林大学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