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梦想,这梦想或许是因为生命中的某种契约而与生俱来,或许是由于人生中的某种特殊际遇而后天移植的,但无论这梦想来自先天还是后天,却每每决定了一个人一生的信念和方向。
流年似水。不经意间,已倚在了中年的门槛。蓦然回首,才发现弯弯曲曲的身后,原来竟是一条缤纷的小径,开满了我梦中渴望的风景。而那些曾经的曲折和艰辛,也化成了一枚枚馨香的花瓣,生动着生命的旅程。
说不清自己是怎样与文学结下了如此深厚的不解之缘,但当作家,却是我从小就开始编织的一个美丽的梦。
我家原居住在一座小山脚下的平房区,没有高楼大厦、封闭的阳台阻隔人与人之间亲密的交往。每天晚饭后,人们便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大人们喝着茶水,摇着蒲扇,谈天说地讲故事;孩子们则蹦蹦跳跳地做着各种游戏。而我,总喜欢依偎在母亲或外祖母的怀里,听大人讲故事:嫦娥奔月、红罗女、白雪公主……一则则优美的神话,宛如一脉脉清泉缓缓地流进我童年的记忆里,不知不觉中,竟在我幼小的心里,埋下了一粒文学的种子。那时的我,常常望着浩瀚的星空,出神地想:长大后,一定要当个作家,写出更多更美的故事……
都说年少爱做梦,可我没有想到的是,童年时一个天真的幻想,居然真的成为理想的萌芽,竟这样根深蒂固地植在了我的生命里。
我自幼喜爱古典诗词,每当在报刊杂志上看到几句对仗工整、富有韵律的名诗佳句,总是反复吟诵,激动不已。记得上小学四年级的那年,我偶然在一个“书香门第”的同学家里看到了一本薄薄的古诗词名篇解读,一瞬间,能够拥有这样的一本书,居然成了我无法释怀的梦想。那是一个炎热的星期天下午,我手里攥着母亲给我买文具的一元钱,开始了“长途跋涉”。那时的书店很少,走上四十多分钟都见不到一家书店,可年少的我居然就靠着那份执着,顶着烈日,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走遍了滴道区所有的书店。也许是我的虔诚感动了上苍吧,就在我即将绝望的时候,终于在区中心的新华书店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找到了这本标价仅有六角钱的书。我紧紧地捧着这本书,轻轻地为它拂去灰尘,那一瞬间的狂喜,绝不亚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夕阳西下,日暮余辉,我拖着肿痛的双脚,疲倦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却映满了美丽的晚霞。从此,一首首背得滚瓜烂熟的唐诗宋词伴着夜半的灯火,暖暖地温润着我心中的文学梦。课余闲暇,独自沉浸在古诗词苍凉柔婉的意境里,每每将自己感动得百转愁肠。那是一种怎样纯真烂漫的少女情怀,那是一段怎样充实快乐的少年时光?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渐渐地,我竟然也开始满纸涂乌地填起了那些“庭院深深深几许”的诗句来,尽管那些所谓平平仄仄,在今天看来是那么幼稚可笑,但却因此磨砺了我的文笔,并奠定了我古典、婉约的创作风格。
进入高二的时候,学校文理科分班,我第一次面对人生的选择。尽管我的数理化成绩非常优秀,可为了实现作家梦,我不顾老师善意的劝谏,进入了文科班,开始紧张而又短暂的冲刺------
高考后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和母亲正在收拾自家的小院。忽然,门咚的一声,被撞开了,五、六同学几乎是同时拥挤着蜂拥而入,其中的一个女同学高举着鲜红的录取通知书,一边喊着,一边使劲地摇晃着,最先冲到我的面前。我激动地一把抓过通知书,“黑龙江财政专科学校”几个大字赫然映入我的眼帘!我的心蓦然间仿佛忽然被人掏空了一样,木然而又绝望,一阵阵碎裂的声音自耳际传入心底——我知道,那是梦的碎片!执着而又自信的我,怎会想到:我矢志不移地追寻了十多年的文学梦呵,竟这样因为老师好心的一笔,轻而易举地被一纸通知书击得粉碎。与我的悲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母亲脸上那份无法比拟的欣喜。对于勤劳刚毅的母亲而言,一纸大学录取通知书,足以告慰她十几年含辛茹苦的付出,已经圆了她望女成龙的心愿。望着母亲满脸的皱纹,眼中幸福的光辉,我没有勇气撕碎这张薄薄的、却改写了我命运的录取通知书。
带着淡淡的失落,淡淡的忧伤,我走进了向往已久的大学校园,置身于绿草如荫、花团锦簇的校园里,我的心里丝毫涌不起那份金榜题名、鱼跃龙门的欣喜。熬过了十年寒窗的学子们,春风得意,踌躇满志,每天深夜闭灯不闭嘴。失意的我却无心加入这“天南海北”的神侃大战,每天把自己关在蚊帐里,埋在梦的碎片中。我恨命运,怨老师,更恨自己,为什么如此固执地痴迷于作家梦?如果我的理想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大学梦,或许此时此刻,我也会和其他学子一样尽享梦想成真的快乐;或许,我可以考上一所更为理想的理科重点院校,或许……无数的或许,无数种可能的人生际遇,缠绕着我,困扰着我,使我在挥之不去的伤感与茫然中,迷失了自己。
为了重新找回自己,我开始思考人生、理想、自我价值……这些对于二十岁的人来说,还略显沉重的课题,并把自己飘飞的思绪、瞬间的感悟,加工成了一行行的文字。这时的写作对于我已不再仅仅是一个梦想,更是我梳理思绪、叩询生命的必需。我用文字倾诉忧伤,寄托乡愁,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文字也回赠我以辨证的思维、豁达的胸怀、平和的心态。我在文学的海洋里遨游、飞翔,终于又找回了一个成熟乐观的自己,我坚信:成功的路不止一条,心中有梦,脚下有路,只要自己笔耕不辍,一样可以在文学的艺苑中,收获属于自己的果实。尽管要因此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就这样,自以为破碎了的作家梦又从遥远的天际,轻盈地飘回到我心里。图书馆、阅览室,古今中外,丰富的文学书籍,为我搭起了一道道通往文学殿堂的阶梯。课余时间,我将自己沉浸在漫无边际的书海里,学海泛舟,博学强记,十几本厚厚的读书笔记,为我日后的文学创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大学期间,正是中国文学的兴盛时期。各种文学流派、文学团体充溢着大学校园内外。我所在的学校也与几所金融类的专科学校联合组建了“霁虹诗社”。我作为诗社的骨干力量,每天和诗友们一起办诗刊,搞联谊,并与北极光等社会文学团体一起采风、写作、切磋,开放的交流空间让我接收到了更多的信息,也激活了我灵动的思维,使我的文学创作水平有了一次较大的飞跃,一些青春向上、充满校园气息的作品,开始见诸于报端。
毕业后,我回到家乡鸡西,从事财务工作。从校园步入社会,理想与现实的碰撞,又一次将我推入了矛盾与困惑中。我用自己纯真、梦幻的眼睛去解读这个现实的社会,每天在理想与现实的边缘挣扎、思索,一次又一次地承受着自已潜心经营的理想世界在现实中跌碎的痛苦,这或许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经历了成长的阵痛,我愈发地钟情于自己的文学梦。我知道:大千世界有太多难以捕捉的美丽的诱惑,也有太多希望的碎片,凋零的花朵,让我们无奈而不舍。苍茫世海有太多的得失与沉浮,总会让我们在经历成功与挫折之后,沿着一处处伤口走向成熟。
这个世界很大。有广厦,有茅屋,但我独守自己的角落,默默地感受着上苍赋予我的一切,不再抱怨也不窃喜,因为我相信:这就是生活。世间的小径有千万条,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小径上匆匆或惬意地走着,走向自己渴望的那片风景。或许因为机缘与机遇的不同,各自的风景会迥然不同。但我会坦然面对,因为我相信:这就是人生。
一杯清茶,一支笔,伴着我在诗歌中穿行,我以诗的犁铧开掘我的思想,收获我曾播下的一枚果实或一片落叶。用心去感悟一冰一石的悲喜,一草一木的境界,一支古曲、一则传说的内蕴,以及四季轮回留下的那些摇曳的思绪。并以文字为块垒,在纷繁喧嚣的大干世界里,构建着与生俱来向往的精神家园。
在创作中,得到了于耀生、万禹、田成章等文学前辈的悉心指点,创作方向也由抒情诗转向了散文诗。祖国文明悠久的五千年文化为我提供了取之不竭的创作素材。《昭君出塞》、《黛玉葬花》、《嫦娥奔月》、《鹿回头》------我以现代人的视角和审美,重新审视、发掘那些沉没在历史风烟中的人物命运、典故和传说,并为它们赋予了新的意蕴。
一九九四年,我在北京参加了东方新诗人作品研讨会,有幸得到了田汉、西川等著名作家、诗人的指点,他们的创作经历和感受,也使我深受启发。其时,我正陷在“原地打转”的怪圈里,名师的点拨,来自全国各地的文学爱好者的广泛交流,开阔了我的视野,我虚心学习,播采众长,很快跳出了困囿已久的原有模式,有了一份凭栏远眺的豁然开朗。
我从小生活在矿区,矿工们在千尺井下,以血肉之躯,开采着温暖和光明,他们付出的不仅仅是青春和汗水,还有热血乃至生命。每每看到那些拄着拐,跛着脚,坐在轮椅上的矿工,我的心总是忍不住的疼痛。但更牵动我心的,是那些用柔弱的双臂和矿工一起擎起生活风雨的矿山女人。她们不仅要用一针一线、夜半的灯火,呵护着矿工的衣食冷暖,有的甚至还在豆蔻年华,却要推着轮椅,支撑着伤残的家庭,走过一生。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矿山女人的平凡与伟大,我在小女儿只有四个多月的情况下,创作了饱含深情的散文诗《矿山女人》,并应邀参加了黑龙江煤矿作家协会举办的“煤苑风景线”征文。在评选中,这篇散文诗以其视角独特、立意深刻、构思纤巧、文笔秀美而被评委们公推为一等奖之首,鸡西矿工报以一个版面隆重推出,不仅重新刊发了此文,滕忠仁老师还撰写了文学评论《至真至善至美》,与作品一起发表在报刊上。与此同时,黑龙江省四大煤城也以佳作欣赏的形式刊登了这篇散文诗。然而,更令我欣慰的是,通过我的作品,人们开始更多地去关注那些默默无闻、朴实无华的矿山女人。由此,也使我真正懂得了文学创作的出发点和它的终极目的,懂得了文学要抒发的不仅仅是个人的悲喜,还应该替更多的人喊出他们心底的声音,帮助人们认识和发现更多的真、善、美,这也是一个作家应该肩负的社会责任。从此,我的文学创作方向发生了改变,由不染凡尘的阳春白雪,更多地转向了对现实生活、对身边的人、对万物生灵的关注和解读,并用心去感悟, 用情去升华。《修车师傅》、《秋天里的母亲》等作品见诸于报端,为我的文学创作注入了新的内涵。在此后连续三年的煤矿作家协会征文活动中,《地球之子》、《畅想新世纪》等作品均获一、二等奖。我的散文诗创作也日趋成熟,形成了自己婉约清纯的风格。作品《寻寻觅觅》、《幸福的酒盏》、《高山流水》、《梅花三弄》、《睡莲》等先后被收入了《黑龙江散文集》第一、二卷;《瞬间》在《新创作》杂志社主办的新诗大奖赛中获奖,并被收入作品集;《梁祝化蝶》被配图刊发在《散文诗》封面及封底上;《最初的雪》、《最后的雪》被收入《中国年度最佳散文诗选》;《聆听钟声》被收入《中国散文诗选》。
为了圆自己的梦想,我放弃了别人眼中实惠而又时尚的财务工作,开始了报告文学的创作。为了掌握丰富翔实的第一手材料,我深入采访、挖掘,足迹遍布全市各条战线、各个乡镇、企业。在人物的塑造上,我注重从细节入手,小事入笔,发掘人物的内心世界以及他们崇尚的人生境界,使人物血肉丰满,个性鲜明,栩栩如生,能够引起读者的共鸣和认同;在写作方法上,我力求语言清新流畅,委婉细腻,并融入适当的描写与刻画,议论与抒情;集文学性与新闻性于一体,情境交融,增加了报告文学的可读性。几年来,先后采访先进人物近百名,撰写报告文学50多万字。
当新千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我也迎来了自己梦想成真的时刻:我的报告文学集《世纪骄子》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了!这在鸡西还是第一部。鸡西作家协会主席李鹏彰为本书作序,滕忠仁为本书撰写了题为《报告文学一支笔》的文学评论,对于我在报告文学领域的探索与实践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2001年夏季,伴着淡淡的花香,我的另一本散文诗集《玫瑰心情》也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了!该书分为《古韵清音》、《物语低吟》、《爱心如诗》《感悟人生》、《岁月之痕》、《心香一束》六辑,收录了我不同时期创作的111首散文诗。当这些散佚的玫瑰花瓣终于以一朵花的形式在我面前欣然绽放的时候,我的心盈满了欣喜与激动。我相信这已是岁月赠予我的一杯最浓最醇的酒了,是生命之树上绽开的一朵最美丽、最温馨的玫瑰了。
滕忠仁老师再次为本书撰写了评论《向上向美的歌唱》;鸡西市文联副主席田成章为我采写了人物专访《走向渴望的风景》,而我也终于在走过了一路的崎岖与坎坷之后,实现了自己从小编织的瑰丽的梦想。
2003年10月,在由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中华新闻报》、人民日报《大地杂志社》、光明日报报业集团《生活时报》联合举办的“中华大地之光”征文中,我采写的报告文学《拳拳赤子情,悠悠公仆心》荣获一等奖。11月16日,我出席了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隆重的颁奖大会。第九届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副委员长布赫为我颁发了奖杯和证书。这一天,也成为一个终生难忘的日子,永远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时光如水,岁月如风,十几年倏然而过。生命的花季已渐行渐远,岁月的痕迹却越来越深。然而,为了生命尽头那片美丽的风景,我依然擎着信念的心旗,一路跋涉,历尽坎坷,却依旧执着。或许,这就是生命的过程吧。
人生难得有梦。有梦生命才能飞翔。因为梦是生命的翅膀。有了梦就有诗。因为诗是盛载梦的容器。泰戈尔曾经说过:“诗人的心永远是年轻的,也是沉重的。”之所以年轻是因为心里有梦,有碧草依依,有四季的花朵,有蝶舞鸟鸣,有湖光山色。而沉重则在于顿悟与思辩的过程。这个过程如同一粒种子发芽的过程,一株新蕾破土而出必须要以生命的阵痛为代价。而这也便是作品中那些“淡淡的忧伤”、“美丽的疼痛”吧!
但年轻也罢,沉重也罢,那毕竟是我的梦想,是属于我的那条小径。它让寂寞生辉,让我感到了梦的存在,感到了生命履痕的真实,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诗歌让我豁达,使我超脱,使我能以一颗平常心去面对那些迎面而来或擦肩而过的幸与不幸。
记得有位名人曾经说过:文学是一位圣洁的女神,她牵引着我们,飞升到灵魂的更高处。那么,就让我矢志如一地与圣洁的女神牵手吧,我愿将自己的一生都托放在她那轻盈的翅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