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在我的记忆里,整个漫长的冬季几乎就是在滑冰场上度过的。小时候,我家住在虎林县的老广场边上,属于整天在外边‘疯”的那一伙。冬天一放寒假我的魂就被冰场勾走了。
六、七十年代的冬天,我感觉比现在要寒冷得多。天嘎嘎冷的时候,县里就有人张罗着浇冰场了。先是一个劲地往冰场里注水,等冰场里的水注的差不多了,就拽来了专门浇冰场用的庞大的铁爬犁,几个人拖着从冰场上一过,原本凹凸不平的冰面就变得越发平整光滑了。大人浇冰场时,我和伙伴们总是好奇地在旁边观阵,现在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顶着刺骨的寒风,抄着手、跺着脚,在冰场边上打转转,一个个小脸冻得通红。冻得实在不行了,就赶紧往家跑,暖和一会儿又跑出来了,好象这冰场离了我们就浇不成似的。
在等待中不知过了多久,冰场已经浇成形,远远看上去,就象一面锃亮的大镜子,县里的冬训随之也就开始了。速滑队员每当上冰前都在教练的指导下做着热身准备,这样的机会不能错过,我们也时常在雪地里背着手,猫着腰,嘻嘻哈哈地模仿着他们的动作。最让人开心的是速滑队员一上冰时忽啦啦奋勇争先的场景,刚浇好的冰场,冰刀一划过就会出现一道道白印,冰刀用力蹬冰时发出的沙沙声在我的感觉里是最美不过的交响乐。速滑队员优美的英姿如苍鹰,似闪电,在滑冰场上飞翔,在我的眼里,他们就是最了不起的英雄。手里掐着秒表的教练们总是充满激情地在一旁大声吆喝、助威:“加频率!加频率!拉大刀!拉大刀!”这些专业术语成了当时经常挂在我们嘴边上的打趣的话。
在那样寒冷的冬季,虎林县先后不知向省、市体工队输送了多少速滑尖子,象李长虹、姚天鹏、隋文友、金友林、金欣、刘欣等,这些人对于老虎林人来说都耳熟能详,犹如现在追星族眼里的名星一样。
白天,我们这些淘小子甭想挨上冰场的边,夜幕降临,滑冰场可就成了我们的天地了。从伙伴那里借来一种形如拖鞋却是固定在木板上的那种冰刀,把它结结实实地绑在脚上,学着速滑队员滑冰时的样子,一招一式地滑起来。跌倒了一下子出溜出去挺老远,爬起来拍打拍打身上的雪屑,因为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一点也不觉得疼,全当打扫冰场了。跌了几跤后,竟然能慢慢地在冰上滑得很自如了,没多久,连压刀、刹车等技巧也掌握了。在有月亮的夜晚,我和伙伴们痛快地在冰上滑了一圈又一圈,忘了吃饭,忘了睡觉,头上冒着腾腾热气,干脆把棉帽耳朵挽上,根本就不怕什么伤风、感冒啥的,连擦汗都顾不得了;直到累得两腿发软才肯罢休。
滑冰稍有点长进便不满足起来。瞅着旁人穿着正儿八经的冰鞋,心里就滋生了些许奢望,偷偷瞄上了姐姐滑冰时的那副赛刀(姐姐是县里速滑队的),几次央求她让我穿上试滑一圈过过瘾。姐姐坚决不答应,因她平时拿速滑刀很金贵,岂肯让我这鲁生去瞎照量呢!
冰场上最让人怦然心动的时候是举行重大的赛事。这时候,镇内百姓便倾城出动,大姑娘、小伙子、老头、老太太,看光景的把个冰场围得水泄不通,人堆里自然少不了广场边上那群“疯”孩子。其实在那个交通不便、信息通讯闭塞的年代,与其说是看比赛,莫不如说是边城的一次规模不小的群众集会,是元旦、春节之前的一次自发的团拜,更是边疆淳朴民风的一次空前的检阅。
清脆的发令枪响了,当人们的视野随着速滑队员健美的身驱移动时,不经意间,在冰场那边拐弯的地方或许会看到你心里常常思念的人,你便会心存感激,连同这份情缘一块都记在延伸的冰场上。
滑冰场上有我童年的欢乐,有我天真烂漫的梦,更有我对未来无限美好的遐想……
边城虎林人阔别冰场已经很久了。我曾自问,现在若再穿上冰鞋,还会象小时候那样自由自在地在冰上翱翔吗?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多年来我的心又何曾离开过冰场一步呢?欣闻虎林重浇冰场,把失传了二十多年的传统冰上项目拣起来,这是何等的大好事啊!我禁不住奔走相告,让更多的人来分享我心中无法抑制的喜悦。冬天真好!让我们张开双臂去拥抱这无限美妙的冬天吧!